火焰窜向天上。
能烧起来的东西都被收集来，大多数是尸体，堆在边上，几名燃油祭祀看着，那焰尾稍稍降下来些许，便抓起一样来抛进去。油脂被从毛孔下挤出去，噼噼啪啪地爆起火星子，又随着热气，转转悠悠向风里去，往荒原里头飘。
没来得及跑，又没死的人，便将两只手叠着，用烧红的铁锥子往掌心里捅个串儿，扣在粗铁链儿上头。起先还有哭叫声，但很快便压低下去，空气里弥漫着皮肉烧糊了散出来的刺鼻臭味儿。铁链子被随意的栓在腕子粗的木棍儿上，插在地里，时不时会有人过去拽起来，牵一牵，带着铁锥子在肉里晃，便又“嗷嗷嗷”的有人叫出声来。祭祀们就听着这声音“哄哄哄”笑起来。
身强力壮的男人被带下来，扯到篝火边上。几名祭祀围着，按着他们的肩膀，强迫着跪倒在地上。稍许，便听着有叮叮当当的声音，在脑袋顶上响起来。男人们脑袋被按下去，重重嗑在土里，便听着那些祭祀叽叽喳喳念叨起祷文，直到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，
“行了，让他们起来。”
站在火边上的祭祀带着不同的面具……比其他要大上一圈，形状也稍有点不同。大大的角上涂抹着鲜红的颜色，从尖儿斜着向下，直到下巴，由里向外钉着两排钉子。尖尖在火光里闪烁着怪异的色彩……它将左手里拽着的东西高高举过头顶，在所有人面前晃着。那是一只断掉了的手，由腕子上被截下，漏出焦黑的骨头，用铁链子穿过去。手心儿紧紧攥着，仿佛还在握着什么东西。那怪物边摇晃着那胳膊，边低低向着跪成一排的男人们高声叫唤，
“我乃大主教，燃油神的传达者，荒芜大君的先知！听闻我的声音吧，”
“火焰升腾，夜明如昼！燃油神的旨意照亮你们的眼睛，荒芜大君的仁慈遮蔽你们的丑陋，戴上面具，为伟大者效命吧！”
“呸！”有胆大者死死瞪着那怪物铁打的脸孔，趁着看守者走神的当口，猛地站起身子。屈着的膝盖撞在祭祀的**，将穿过手掌的铁锥子狠狠往弓下来的颈脖捅上去！那怪物发出了一声耗子般细小尖锐的悲鸣，便顺着男人的动作翻下身子去，“扑腾”倒在地上，“咕咚咕咚”地淌开血来。
男人得意地大笑起来，一脚踹开想扑上来的祭祀，一边压低了身子，往火前边那装模作样的怪物身上重重撞上去！
眼见就要将那怪物就这么推进火里去，却在肩膀要顶上他胸膛的一瞬间，停顿下来。主教没有避开，也丝毫不见慌乱。他只是将手上的物件慢慢放下来，弓下身子去，看上去便更加细小，仿佛一只蜷缩着的小动物一般。但紧接着，便听到了“砰”地一声闷响，有什么东西“噗嗤”一下深深捅进了男人的眼窝里！
撞上去的身子打了个趔趄，被主教用腕子盯着肚子，轻松放倒在地上去。直到整个人蜷在泥土里头，手脚都开始打起抽抽来，男人才终于惨叫出声儿来。只见到他壮硕的身躯，像一条被剥了皮的蛇，身上密密麻麻爬着蚂蚁，就这么扭着，抽着，咿咿呀呀叫唤。眼睛流着血，每一只都插着三根明晃晃的铁钉子！是从主教的面具上发射出来的。男人用手掌往上头捂，拨着在眼窝里“嘎吱嘎吱”搅，不一会儿，便只剩下了两枚血赤糊拉的坑。
“愚蠢！”主教不高兴地哼了一声，往下头用力甩了甩脑袋。面具的下巴便“咔哒”一声翻开来，张起一只手掌宽，黑漆漆的“嘴巴”来。其他人都打了个抖，在火光下隐隐约约见着有拇指粗，泛着金属光泽的铁管子。没有人敢去猜那是个什么东西，而且，几乎是在漏出来的同时，管子底下便窜起一道暗暗的火苗儿来，接着“砰”的炸响，红彤彤的喷出来，只一口，便将滚在地上的男人吞下去。那身子在火焰下翻滚，挪腾，每变换一个姿势，便映着其他人脸庞上忽明忽暗的光。惨叫声尖尖窜起来，在每个人的耳朵眼儿里反反复复的响，最后慢慢降下去，却怎么也消不掉了。
主教再度扬起脑袋来，望着那些跪倒在脚边的其他人……其中不乏和地上那堆泥灰不相上下的壮汉……却没有一个人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，只垂着脑袋，缩着肩膀，战战兢兢躲着它的眼睛。怪物满意了，用手托着下巴慢腾腾推回去，冲着边上的祭祀点了点头。
“为了燃油神！”祭祀像是得了莫大的荣耀，赶紧挺直了身子，用力锤了下自己的胸脯，蹦蹦跳跳地窜到火边上去。有专门做面具的祭祀，就蹲在那里，把一枚捶打好的铁皮用钳子夹着，伸进火里烤。便拽出来，也没用钳子，竟就这么一把握在手心儿里，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样，捧着，跳着，凑近到最前头的男人旁边。
已经猜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儿了，但是却怎么也逃不掉。男人害了怕，哭叫着，挣扎着。却被其他怪物死死按着肩膀，一点儿也不敢动，眼睁睁望着那烧红的铁片儿一点点向着自己的脸上凑。用力按上去，便烧着皮肤“滋滋滋”冒起烟，男人的吼叫声捂在底下，拼命地甩起脖子，像一株被风拨弄的野草，咔哒咔哒摆得骨头的声音都听得清楚。就这么闹了好久，直到他闷闷哼了一声，垂下肩膀去，便一动也不动了。祭祀这才松下手，虽然没上钉子，但那面具却这么牢牢的黏在那可怜虫的骨头上，用刀尖儿伸进下巴的缝隙里头，轻轻抬一抬，融化了脸孔便稀里哗啦的流淌下来。
残忍的仪式进行下去，直到最后一副面具也戴在了脸上。昏迷过去的男人被抬去了一边，死了的就扔进火里。
主教跨过那些尸体，往被拴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羊羔们探过眼去。弓着腰，背着手，像是踱进了屠宰场的肉贩子，仔仔细细看过一遍过来。忽然，它生气起来，高举着双手用力在地上狠狠跺起脚，将那只断手挥在脑袋顶上甩得“呜呜”响，咿咿呀呀叫嚷着，“小孩子呢！？”
“你们一个小孩儿都没有抓到吗？！不祭献一个小孩儿的话，燃油神可是会生气的！！”
祭祀们被吓了一跳，这才猛地想起这件事，急急忙忙往人堆里撇下脑袋，反反复复点了好几遍，是真的一个小孩儿也没有。便不敢说话，只是瑟缩下一团，颤颤巍巍地往后退了退。
主教更生气了，甚至抡着胳膊短短的跳起身子来，一边跳一边骂，终于失去了平衡，在半空里滑稽地踩着两条腿，重重栽倒下去，像是一只埋下脑袋的鸵鸟，“吱吱呀呀”叫嚷着，使劲儿拍打着两只手。
没有人敢笑，也没有人刚去搀扶一下。
过了好久，才有一只手捏住主教的脚踝，将它整个提溜起来。像是提着只拔了毛的鸡，在半空里如钟摆般左右晃了晃，托住肩膀来，翻过个儿，轻轻放下地上去。
“主教，你没事儿吧？”
“啊，恶毒！”主教摇晃着脑袋，在面具下重重抽了抽鼻子，捧上怪物如锅炉般滚烫的面罩，感激的蹭了蹭，“你敢相信吗？我这群没用的手下竟然连一个小孩儿都没有留下！要是不能在今晚祭献一个活着的小孩儿，我就完了！我会被燃油神烧死的！”
“别担心这个，”怪物笑起来，火焰在面罩下暗暗烧着，“我知道有个活着的孩子，一小撮人带着她逃向山里去了。”
“什么！？”主教惊喜地叫出声来，“啪”地拍了拍手，“好！好！好！做得好呀！”
“快！快！今晚就去，现在就去！去把那孩子抓来，去把她献给燃油神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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